2008~2009年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的欧洲联盟杯决赛中，顿涅茨克矿工通过加时赛2:1击败德甲劲旅云达不莱梅，夺得冠军。 （视觉中国/图）
“我们要回家了。”
当地时间2022年3月1日晚，巴西球员桑托斯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张与亲友的合影，结束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。
照片拍摄地点为桑托斯的家乡里约热内卢。 类似的围坐场景，气氛与之前在乌克兰截然不同。 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。
2022年2月24日，俄罗斯和乌克兰爆发冲突，桑托斯、家人、队友等多人被困乌克兰。 如何离开战火纷飞的地方？ 桑托斯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两段求助视频，引起各方关注。
桑托斯是乌克兰顿涅茨克矿工足球队的后卫。 这支球队不断招募巴西球员，并多次夺得乌克兰国内联赛冠军。 也被球员们称为通往欧洲五大联赛的“跳板”。
这并不是矿工第一次遭到战争伏击。 2014年8月，乌克兰顿涅茨克地区爆发战斗，矿工队主场被毁。 八年来，球队一直“漂泊”西行，先后“定居”在乌克兰的利沃夫、哈尔科夫、基辅等城市。
今天，基辅不再安全。 炮火肆虐的乌克兰无法容忍和平的绿野。
“我们只是想要和平”
俄乌战争爆发后，基辅安全局势骤然紧张。
男人们站成一排，女人和孩子们坐在沙发上。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凝重，但孩子们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。 一个活泼的小男孩挣脱了妈妈的怀抱，在镜头前高兴地跳来跳去。 轻声呼唤无果后，年轻的母亲不再阻止，低下头静静地擦去一滴泪水。
“大家好，情况真的很危急。” 2月24日，马龙·桑托斯站在人群中央，面对镜头，打破了沉默。 他表示，受俄罗斯和乌克兰战争影响，巴西球员和家人被困在酒店，希望得到祖国的支持。
桑托斯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这段寻求帮助的视频。
桑托斯是一名巴西职业足球运动员。 2015年夏天，他担任巴西U20国家队主力中后卫，并获得FIFA世界杯亚军。 2021年夏天欧洲豪门足球俱乐部，他从萨索洛转会至乌克兰顿涅茨克矿工队（FC，以下简称“矿工队”），并与这家足球俱乐部签订了一份为期五年的合同。
作为乌克兰顶级足球俱乐部，矿工队一直在招募外国运动员来提高俱乐部在赛场上的表现。 根据矿工队官网2021年6月的信息，桑托斯是第12位加盟该俱乐部的巴西人。 矿工队现任主教练德泽尔比是意大利人。
2月26日，桑托斯发布了第二段视频寻求帮助。 从图片中可以看到，有更多的球员和工作人员加入进来，总共大约有四十、五十人。
“我们再次来这里寻求巴西政府的帮助。我们需要离开这里。” 首先发言的是桑托斯。 他这次提到，基辅有很多家庭被困，其中包括很多老人和孩子。 “孩子们没有尿布，没有牛奶。我们不知道供应能持续多久。”
在不同语言、不同风俗的异国打球时，很多外国明星都会带上家人。 2022年2月，桑托斯在乌克兰首都基辅参加俱乐部训练，为即将到来的新赛季做准备。 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和他在一起。
当战争爆发时，像桑托斯这样的外国球员和他们的家人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境地。 除了矿工球员之外，另一支乌克兰强队基辅迪纳摩足球俱乐部也有多名外援被困。
当地时间2月25日，加布里埃尔·布萨内洛、比尔和费利佩·皮雷斯三名球员录制了一段视频寻求帮助。 三人神色凝重。 加布里埃尔·布萨内洛说：“帮助我们离开这个国家，不要让我们陷入乌克兰战争。我们指望你的帮助。”
爆炸和坏消息时不时传来，包括戒严、物价上涨和物资短缺、政府向平民送枪……桑托斯和家人躲在酒店地下室，寻求各方帮助，希望尽快离开。
本土企业也面临着困难。
矿工俱乐部首席执行官谢尔盖·帕尔金2月26日发出的公开信表示，俱乐部大部分外籍球员、教练及其家人都在基辅，他们正在努力寻找撤离途径。 大多数俱乐部工作人员呆在“家中、防空洞、地下室和地铁站”，但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员伤亡”。
上述求救视频发出后，“玩家被困”的消息迅速传开。 许多国际球队都在远处表达了对他们球星的支持。 乌克兰足协、欧足联、巴西驻乌克兰大使馆等机构也开始关注此事。
乌克兰传奇球星、足球教练舍甫琴科2月24日发出呼吁，“我们只想要和平，战争不是答案”。
看到求助视频后，南方周末记者于2月25日多次联系桑托斯等十几名巴西球员，但遗憾的是没有得到回复。
97% 准备就绪后
2月24日凌晨，多起爆炸照亮了基辅的夜空。 炸弹、导弹和火箭从天而降。 俄罗斯宣布对乌克兰实施“特别军事行动”，从北部、南部和东部对乌克兰发动攻击。
战事爆发首日，乌克兰超级联赛官网就发布联赛暂停的公告。
2022年2月下旬，乌克兰足球超级联赛2021-2022赛季原本要结束冬歇期并恢复比赛。
受战争影响，球队训练中断，所有比赛计划全部泡汤。 绿场上以往裁判的哨声和球迷的欢呼声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防空警报和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。
矿工队为新赛季准备了很长时间。
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，2022年1月，球队至少引进了两名新人。
其中之一是巴西“国际”大卫·内雷斯。 这位足球后起之秀曾效力荷兰阿贾克斯俱乐部多年，出场数百场，拥有相当的实力。 据阿贾克斯官方数据，内雷斯的转会费总额超过1500万欧元。
另一位是维尼修斯·托比亚斯（ ），一位刚满18岁的年轻球员。 截至目前，他还没有参加过任何正式比赛。 不过，经过几场测试赛，矿工队给出了不错的评价：“右后卫速度快，进攻导向，球场视野极佳。”
刚刚结束的土耳其冬训期间，球员们不仅跟教练练习战术，还打了几场友谊赛。 直到2月23日上午，矿工队主帅德泽尔比为球员组织了两场训练赛和一堂理论课。
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一周，俱乐部已经开始积极热身。 一是多渠道推动订票，售票提前启动。 其次，公布了队员们的训练进度，也让他们“展示个人经历”，谈谈对比赛的期待。
经过一整个寒假，职业足球运动员们精神抖擞，大家都充满期待，就像期待即将到来的春天一样。
中场佩德里尼奥在接受采访时提到“大家状态都很好，身体状况处于高水平”，已经为首场比赛做好了准备。 乌克兰本土球员赫什·苏达科夫（Hersh ）雄心勃勃地表示，“我们实际上已经准备好了97%。比赛前一周，我们将补足剩下的3%。”
他还表示矿工队的真正目标是“赢得联赛冠军并举起乌克兰杯”。
根据赛程安排，矿工队将于2月26日迎战2022年的第一场比赛——与 1925俱乐部的对决。 按照原计划，队员们于2月25日出发前往乌克兰北部城市哈尔科夫； 比赛于2月26日17:00准时举行。
然而谁也没想到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炮火弥漫的战场。
2021年9月28日，乌克兰，21/22欧冠联赛D组第二轮，顿涅茨克矿工0-0国际米兰。 马龙·桑托斯在比赛中。 （人民视野/图）
有的人离开，有的人留下
被困基辅的三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 桑托斯表示，出于安全考虑，商店工作人员不会允许客人呆在房间里或走到街上。 “那几天我非常害怕，你不知道接下来的5-10分钟会发生什么。”
事情终于在2月26日下午出现了转机。
“2月26日下午，突然传来消息，我们可以赶上前往罗马尼亚边境的火车。” 按照桑托斯的说法，他们必须在几分钟内做出决定，而且他们不确定外面安全吗？ “我们非常担心，因为队伍里有很多孩子和一些老人。”
最终，在妻子和队友的劝说下，桑托斯下定决心，选择离开。
2月26日，桑托斯的妻子玛丽亚·苏扎发布了一段乘车视频。 苏扎用手机拍摄时泪流满面，描述了他们如何艰难地赶上即将出发的火车。 孩子们的哭声和汽车的喇叭声混杂在其中。
照片中，男性驾驶在前座，女性和儿童则坐在后座。 车窗外，天空蔚蓝，阳光温暖。 如果没有战争，这将是旅行的好日子。
成千上万的球迷担心桑托斯和他的球队的安全。 Sosa 的账户只有 14,000 名关注者，但该视频却有 85,000 个点赞和数千条评论。 页面顶部的一条消息写着：“上帝保佑你并为你祈祷。”
与此同时，巴西政府和国际体育组织也为球员提供了帮助。
桑托斯表示，巴西大使馆安排了前往切尔诺夫策市的火车，该市距离基辅535公里，靠近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边境。 据巴西总统雅伊尔·博尔索纳罗2月28日宣布，矿工队球员及其家人得到了欧足联的全力支持，欧足联支付了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的道路交通和住宿费用。
当地时间3月1日，好消息终于传来。 当晚，桑托斯晒出了与家人和朋友的合影，结束了这段惊心动魄的旅程。
“感谢上帝，他们是对的，”桑托斯写道。
此外，他还特别提到“感谢媒体”和“他们不知疲倦地与我们联系”。
据巴西媒体报道，另一批寻求帮助的球员也成功离开该国。
2月27日上午，球员菲利佩·皮雷斯（Pires）降落在巴西瓜鲁流斯国际机场。 费利佩·皮雷刚刚与一家乌克兰俱乐部签约。 他接受采访时略显无奈，“我签约四年，到乌克兰的第一天就是一场战争。”
相比外援，本土球员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。
2月24日，乌克兰总统宣布戒严。 随后，乌克兰国家边防卫队表示，该国禁止18岁至60岁的男性公民出境。
2月28日，据《体坛报》报道，球员苏哈夫和妻子目前仍在基辅的家中，没有得到俱乐部的帮助。 不过，这一消息尚未得到俱乐部公开证实。
在2月26日发表的公开信中，矿工俱乐部首席执行官帕尔金的话语悲伤又感伤，“我和矿工一起经历了很多美好的时刻，但对我个人来说，我一生中最大的胜利将是赢得乌克兰战争” ”。
《八年流浪》
战争不仅仅是矿工们的第一个笑话。
八年前，乌克兰顿巴斯地区爆发军事冲突。 乌克兰军队与当地武装分子对峙期间，矿工队主场顿巴斯竞技场遭遇两次爆炸。 据矿工队2014年8月23日的声明称，爆炸发生在当天凌晨6点左右，造成球场西北侧多处受损，通信设备、设备区和能源中心受损严重。
顿巴斯体育场于2009年竣工，可容纳51000人。 它曾经被称为东欧最豪华的体育场，矿工队将其视为一种自豪。 2012年欧洲杯期间，顿巴斯体育场举办了三场小组赛以及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的半决赛。
2014年5月，乌克兰顿涅茨克州宣布成立“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”，但并未得到乌克兰承认。 随后暴力事件愈演愈烈。 就在球场爆炸之前，多名外籍球员因乌克兰局势混乱而滞留在法国，拒绝归队。
遭遇袭击后，矿工队失去了“主场”，走上了流浪之路。
2014年至2016年，球队暂驻利沃夫足球场。
自2017年起，哈尔科夫金属工人体育场成为矿工们的临时住所。
自2020年5月以来，矿工队一直在基辅斯维亚托申奥林匹克中心进行训练。
尽管一路走来坎坷，但矿工队依然凭借着强大的实力打出了精彩的表现。
2014-15赛季，球队大部分比赛在利沃夫体育场举行。 尽管不在主场，也没有球迷基础，矿工队还是在当年杀入了欧冠16强。 2016年6月1日，葡萄牙队主教练保罗·丰塞卡执教球队。 随后矿工队再次夺得联赛冠军和乌克兰杯冠军。
也有人认为，如果没有战争造成的流离失所，矿工队的成就也许会更加耀眼。
“对于矿工队来说，改变主场并不像改变踢球的地方那么简单。” “思客体育”创始人、资深媒体人颜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与美国体育不同欧洲豪门足球俱乐部，欧洲足球文化基于相对固定的社区和群体认知，也具有一定的文化传承性。 许多俱乐部与这座城市有着密切的联系，比如皇家马德里、曼城、巴塞罗那等。
“如果一个俱乐部失去了主场，几乎就等于失去了根。” 严强认为，矿工队因为战争而不得不搬离主场。 顿巴斯的球迷失去了主队，俱乐部也失去了根基。
2010年9月25日，乌克兰顿涅茨克矿工足球场。 2014年5月，球场被炸，矿工队失去了“主场”，踏上了流浪之旅。 （人民视野/图）
走与留，故乡与荣耀
矿工出生于乌克兰煤炭城市“顿涅茨克”。 矿工队的队徽以橙色和黑色为主，有两把锤子和一簇火焰。 它还暗示了俱乐部与采矿业的历史联系。
目前，“顿涅茨克”这个名字依然挂在矿工队的面前，但它却成为了矿工队回不去的故乡。
矿工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36年，球队最初被命名为“斯塔哈诺夫”，以纪念1930年代的苏联劳动英雄斯塔哈诺夫，他也是一名煤矿工人。 1941年6月，苏联开始卫国战争。 当时，不少矿工球员进入了防御工厂，有的不幸在前线战斗中牺牲。
战后，矿工队得到重建。 1962年和1963年，这支球队获得了苏联超级杯冠军。 1976年，球队首次亮相欧洲俱乐部赛事，最终16强失利，当时的对手是1976年欧联冠军、现在的意大利豪门俱乐部尤文图斯。
在矿工队的官方网站上，1976-1985年也被称为苏联时代的“黄金十年”。
苏联解体后，球队经历了一段“相当不成功”的低谷期。 1996年，乌克兰大亨艾哈迈多夫成为俱乐部老板，开启了球队的乌克兰时代。
艾哈迈多夫确立了“打造欧洲级别球队”的目标，投入巨资进行球队建设，还修建了一所青少年足球运动员训练学校。
2000年后，球队频频亮相欧洲赛事，成为欧冠等欧洲顶级足球赛事的常客。 2009年，矿工队夺得欧罗巴联赛冠军，登上欧洲之巅。 俱乐部主席艾哈迈多夫被球员包围，他热情地亲吻奖杯的那一刻被摄像机捕捉到。
对于足球俱乐部来说，聘请高水平的外籍球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。 近年来，矿工队还积极吸引外籍球员，尤其是巴西年轻球员。
这些从拉丁美洲远道而来的足球男孩雄心勃勃，但却默默无闻。 他们希望在这里成名，然后获得顶级赛事的门票。 另一方面，俱乐部也想借此机会发现和培养新的足球明星，这不仅可以增强球队的实力，还可以呈现更多精彩激烈的赛事来吸引球迷。
“对于足球新手来说，矿工队是通往欧洲五大联赛的捷径。” 严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 矿工队经常赢得国内联赛冠军，并且是各种欧洲赛事的常客。 借助这个平台，原本知名度不高的玩家有了“跃龙门”的机会。
近年来，矿工队确实涌现出了知名的球星。 例如欧洲豪门足球俱乐部，现任曼城队长的费尔南迪尼奥（）和球星亚历克斯·特谢拉（Alex ）都曾在这里效力过。 其中，特谢拉以5000万欧元转会至中国江苏苏宁，创下了矿工球员转会历史纪录。
据矿工官网显示，球队曾获得13次乌克兰超级联赛冠军、13次乌克兰杯冠军、1次欧洲联盟杯冠军。
“可以说，顿涅茨克矿工是乌克兰独立后表现最好的俱乐部，2000年以来的20年里，球队基本统治了乌克兰。” 严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据矿工队官网2月28日公告，受战争影响，巴西球员全部离境，但国内球员状况尚不清楚。
战争爆发后，矿工队官网不再更新比赛信息。
3月1日，该网站转发了乌克兰国防部的最新战报，其中写道：“俄乌战争持续第六天”。
（南方周末实习生杜友明、邓英恒、唐远桥亦对本文有贡献）
南方周末记者 毛树杰